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董静怡 实习生朱祚钰
中国企业的出海战略正迎来关键转折点。
商务部数据显示，2024年中国对外非金融类直接投资达1438.5亿美元，同比增长10.5%，连续五年实现正增长。2025年，中国企业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涌向海外市场。
但与此同时，国际市场不断出现持续的地缘政治紧张、关税壁垒等全球化逆风，原本依赖出口的海外增长路径遭遇瓶颈。自2018年中美贸易摩擦爆发以来，中国企业加快“走出去”步伐，在全球布局生产与经营，以降低对出口的依赖。在中美关税反复的背景下，企业出海的紧迫性进一步上升。
近日，TMF Group北亚区业务负责人陈琪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每年不同司法管辖区的商业复杂性指数排名变动通常较为平稳，今年的显著变化是，全球环境不确定性加剧成为影响跨国经营的壁垒。”
对于出海企业来说，面临的真正挑战并非复杂性，而是不确定性。在这种不确定的背景下，出海企业常常难以做出长期投资决策。《2025全球商业复杂性指数》报告指出，企业需要应对全球商业环境的复杂性，而关税只是其最新的体现。
“中国企业需要开拓新市场，寻找进入这些市场的全新路径，以创造更多机遇，同时规避美国关税和制裁所引发的问题。”核心行政服务提供商TMF Group首席执行官Mark Weil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
多元化布局
一直以来，美国市场因其规模、消费能力和创新环境成为许多企业的首选，但过去六个月间，关税壁垒等问题凸显，地缘政治不稳定对企业的贸易与投资活动造成了显著影响。
“海外政策变化频繁，对于出海企业来说是很难制定长期计划和目标的。”有出海企业相关人士向记者表示，现在他们需要为不确定性做好准备。
Mark Weil向记者表示，中国企业展示出了高度的灵活性，出海步伐加快的同时，出海的区域和模式日益丰富。
区域上，中企出海正从“两点一线”转变为“多点开花”。中国企业不再将美国等大型经济体作为唯一重点，在重视欧洲、东南亚市场的同时，积极开拓拉美、非洲、中东等新兴市场。
“一些新型且处于行业前沿的新能源技术，像氢能技术以及储能项目等，在法国、意大利等国家具有更为广阔的发展空间与应用前景。此外，在面向消费者（to C）的业务领域，部分零售类客户倾向于将市场布局于拉美或东南亚地区，这些地区拥有庞大的人口基数，为相关业务的发展提供了广阔的市场潜力与消费基础。”TMF Group北亚区金融服务业务负责人王一佳向记者表示。
供应链模式上，从“成本导向”转为“韧性导向”。企业放弃过往低成本、高风险的单一供应商模式，实施供应链多元化战略，通过分散生产基地、寻找替代供应商来增强供应链抗风险能力。例如，中企在墨西哥设厂，借助北美自由贸易协定（USMCA）规避关税壁垒，同时辐射北美和拉美市场；在沙特阿拉伯等中东国家持续投资，顺应当地推动供应链本地化的政策导向。
以跨境电商为例，浙江博泰家具股份有限公司跨境电商业务总监李亚栋此前向记者表示，经历过上半年的政策变动后，其很多客户都向他们工厂提出诉求，希望之后能预留其海外的产能。
“现在就是两头都要下注，不能只押一边。”李亚栋向记者表示，无论是国际买家还是国内的跨境电商巨头，其目前所执行的策略均要求，在中国具备生产能力并能够顺利出货，同时在海外也必须构建相应的供应链备份。
“我们预计，全球化3.0将要求企业建立更多元的供应链，以降低集中风险。”Mark Weil表示。
新市场新挑战
值得注意的是，企业发展模式的转变总是风险与机遇并存。相较于成熟市场，新兴市场的波动性显著偏高。随着出海企业将目光投向拉美、中东等新兴市场，风险也随之而来。
“当前世界经济正日益呈现出多元化特征，不同国家和地区在市场环境、政策法规、文化习俗等方面存在显著差异。随着中国出海企业需要在更多新兴国家开展业务往来，更加需因地制宜，制定契合不同国家和地区的运营策略。”Mark Weil向记者表示。
由于全球商业监管手段日益复杂，出海企业面临更加严苛的合规要求。数字化合规的压力持续上升。《全球商业复杂性指数》报告显示，目前全球已有54%的司法管辖区强制要求使用电子发票，这意味着企业需投入资源实现电子化转型，出海成本随之上升。全球市场对商业透明度的要求不断提升。反洗钱（AML）和受益所有权（UBO）披露正在全球范围内加速推进，企业在进入新市场时，必须确保财务结构和股东信息的公开合规，以符合各国日益严格的监管标准。
此外，各地法规的差别和更新频率依然很高。如欧洲市场法律框架相对成熟，但往往过于细致和保护主义；东南亚市场法规体系仍在完善中，政策变动快，存在较大不确定性。这些都对企业本地化专业知识提出了更高要求。
可以观察到的是，企业合规意识正在显著增强，合规经营从“事后补救”转变为企业出海时前置的战略考量。王一佳向记者表示，在合规成本高、政策多变的地区，企业加速采用轻资产运营，借助第三方专业服务机构处理行政、财税等事务，减少固定投资、提高灵活性。
TMF Group认为，多元化仍是抵御不确定性的重要手段。多元化会带来成本，但远低于因各种壁垒而被排除在市场之外的成本。中国企业有必要开拓更多国家的市场，探寻更为多元的业务路径，以增强自身抵御风险的能力，避免因新贸易政策出台而致使部分业务陷入停滞。
TMF Group评估，英国、荷兰、澳大利亚等国具有较大的经济体量和较低的商业复杂度，对其投资不易引发贸易顺差等问题，相较对美投资风险更小。这些国家有望成为中国企业拓展全球版图的新商业枢纽，是具有新合作潜力的“连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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